徒步点苍山
2023/5/5 来源:不详作为土生土长的大理人,我乘车从苍山脚下的公路南来北去经过无数次。也有那么几次,随居于下关的亲友行走在崇圣寺后边的山道上、徜徉在白云飘飘的玉带路上。但真正拉开架势登苍山,是在这年夏天,跟随尊敬的驴头李老师,带领大伙一块去的。
我们是从喜洲镇,吃过美味的喜洲粑粑,搭乘当地人开的微型车进山的。来到苍山“红碑”处,整装徒步登山。一路沿山谷路前行。路面好、植被好、天气好,一直往上,并未见到想象中满沟石头的路,拐弯处还能朝低处回看渐行渐远的洱海和大理坝子。
边走边欣赏着两边高山浓密的绿植,不久就进入到传说中,也是我之前颇为向往的花甸坝,一个挺开阔的高山草甸,不少片区被用围网围住保护起来。视野里,满处可见牦牛、奶牛、绵羊和马匹。路边和草甸深处,溪水潺潺。美丽景色叠加美丽心情,驴友们在此地逗留近一个小时。
续朝前,渐次翻越一个个小垭口。每个垭口的景都不一样。总体映像是:低处,草甸绿茸茸,草间溪流下泄。往上,植被繁茂众多。路旁随处可见蕨类植物,有一人多高的,有刚伸出龙爪的。还有些细矮的竹子。远处山树间,还开着些杜鹃花,但不多。路可通车,偶尔遇到一两张车,不过需是越野、皮卡、或者短轴距的小型车。沿路也有几处过去山民或牧民居住的房子,或半截子石头墙的一个废弃围院。
来到花甸坝药材场区。入口处左手边旧房子的沧桑古朴,更加映衬出西边场部新办公区房子的崭新阔气。右倒左拐,来到多次在照片中见过的“地方国营大理市花甸坝药材场”大门前。门口小溪边,几个顽童正兴奋地玩着他们刚抓到的一只田鸡。我们一群人今晚的吃住就在这个院子里。旁边几位自驾从下关过来的帅哥美女,正低头洗切着他们用作烧烤的菜品。
女士们饭后散步,先朝场部西南方山坡上行。晚霞中,民房顶上飘出袅袅炊烟,不见人。院子里跑着很土很土的鸡。屋边坡地上种着药材,或用篱笆围种着白芸豆。再折到场部下方,一个更加古朴老旧的院子里,与一位守着这一方类似“农家乐”的年轻媳妇攀谈。小孩和老人早已搬到山下去了。劳动力们根据需要上山劳作。再朝这片屋子东头往下走,跨过一个干沟,沟畔草地上临时搭起个露营帐篷,门口透出显眼的亮光。四位美女,从浙江过来,带着个六岁男童,正吃烧烤。见我们前去叨扰的都是女士,攀谈知多为教师,便热情地请我们一起吃烧烤,直到我们手上都拿不下,告辞离开,她们还在为我们烤肉串。肉串熟了,男孩在一位女士陪同下,追送到场部找这些他刚认识的老师们。
这个苍山深处没有信号,也免去了扒拉手机的麻烦。几位男驴友,一天辛苦后,放开了喝酒,喝到高兴处,纷纷在院子里踏歌起舞。那忘情的歌声和可爱夸张的舞姿,若不是喝多了酒,且身居恍若与世隔绝的苍山深处,即便回到青少年时期,怕也是要喝些米酒,没人时才做得出来。逗得旁边吃烧烤的引颈欣赏,哈哈大笑。难得难得!
住宿是极简陋的。场院里自个找水略作洗漱,上木楼,各自回到灯光昏暗的房间,多人一室,近乎大通铺,硬床厚被。找拉线开关灭了灯,都挺好睡。这是每个人于许多许多年前,到一家深山里亲戚家歇宿的重温再现。
次日清晨起床后,我独自一人来到场院西北边花甸坝的晨曦中,看霞光升腾环照的群山。山间鸟儿的啾鸣,更点缀出山的博大和安静,也许它们已是几世的相约相依呢!都用各自的眼光看着这些来来去去的人们。然后,在晚间歇息前,会以它们的方式,交流互换一下各自的心得和看法。大山坡脚埋着南诏和大理国的废墟,还有更远的石器人造的斧钺。鸟儿的先祖,也曾在皇家宫殿的屋脊上,看着这个来了那个又走了的君王,都一视同仁为他们唱鸣,晚间回到山林,一样与大山促膝交谈。还有,这山,是被一次次的朝霞和晚霞点了穴位,才恒久站立守望的吧!还是独爱这一方天地间的土地?
早餐后,一行人撇开大路,斜插进药材场西北面药材和蔬菜簇拥中的羊肠小道。时而跨水沟,时而脑袋探出高高的路旁花草,一派红衣绿衫蛇行在群山凹出的一方坡地上。太阳正拨开晨雾慢慢上升,朝阳里两边山上的大树绿得更深,没有风,阳光照射下,植物上的湿气朝上缓慢蒸腾着水汽。从天亮就欢鸣的枝头鸟儿也不叫了,懒懒的晒太阳,蜜蜂和昆虫们还在晾翅尚未起飞。宽敞的坡地上,只有驴友们的登山鞋踏在土路上的嚓嚓声。
往前,每个山坳里的草都绿茸得可爱,远非人工种植和修剪可比。穿山走沟,一片草甸后,常常一条溪流溯引到一个垭口下。之后翻过了一个个长相和景色各异的垭口,沿途景致,都与以前见过的不一样,驴友们都在感叹太美了,感觉从一幅画走进另一幅风格迥异,不同作者的画。
曾从一个浅坝塘边经过,坝底有水,路边有个简易石头房子,飘出神仙般的烟火气。门口一群鸡鸭在争食打斗,一条小黄狗躲着半截身子朝过路人吠着,马匹在水边吃草,整个场景在朝阳里一半亮一半阴。我们已经跨越两天因无信号无法与外界联系。几位驴友感叹道:能够来此地生活也不错诶,带上几本书,当个神仙般的牧民,没有信号,彻底摆脱世俗生活纷扰。
朝前,正要翻越另一个垭口,右边树林间一群绵羊此起彼伏边叫唤边爬坡,它们头顶上正飘过一片云团雾气,之前未见过如此场景和呼应,它们是在相互搭话,还是羊族的对歌呢?这又是个惊奇。离路不远,一间牧民房前,一只黑狗对着过路人使劲吠着,但没走近。屋里有人声,未露面。走完这一派蒙太奇,右侧豁然开阔出一个深深的天坑,坑壁绿植繁盛,看不见底,坑西岸一大块坡地延申至垭口。满坡绿茸茸的草,每根草尖上都顶着一颗露珠,蹲下照相,手机靠近,微距下闪出晶莹五色。真想睡下去打个滚,或从坡头,一直朝下滚,滚进那个巨大的天坑里头,看看坑底长啥样。
几个垭口后,进入一片密林。一行人咔咔嚓嚓穿行在窄窄的林下小路上。到岔口,前头部队为后头驴友,或画个箭头、或抓扯一撮路边野草摆在走去的路上,做个明显标记,以防一再有人于密林中走错方向,回旋出不少冤枉路。每当经过这类高大茂盛的丛林,常给人一种原始之感,若非众人相约相伴,此前今后,也只有那些胆大心细的户外玩家会踏入。
大伙在一个稍宽的垭口顶上稍歇,补充给养。这时有人发现手机终于有了信号。各人纷纷联系了两天不曾联系的家人。我家的小棉袄说,从昨天下午直到刚才,一直断断续续打电话联系不上我们,正想着是否要报。因之前确实听过不少苍山失联故事,有些还是资深驴友或户外达人,还出动过直升机搜寻什么的。
一群人就这么时而欢腾,时而安静,行走在苍山深处。途中,免不了要选路、探路,有时不得不折头绕路。之后从山顶北坡左切下行。途中,还遇到一匹已经多年没见到的小毛驴驮着药材,身后一位白族妇女跟着。搭讪,说是驮了木香到药材场交货的。打招呼过后,方觉我们离日常人烟尚不遥远。海拔下降,两边树木渐次矮了、稀疏了,最后延展出一片坡地,地里条条块块栽有药材和白芸豆。也看到有山下的村民,上到坡地里劳作。在山里呆了两天,时间虽短,路也不长,再见到村民时,倍感亲切,仿佛刚作了个穿越,从无人区来到人烟处,从远古走回现实,从“山界”回到“人界”。我们匆匆行走的脚步,也稍微放缓了些。感觉这片坡地和地里劳作的农人,把匆匆行走的日子顿了顿,拖得更长了些,长得抬头看天边的云,这日子就成为一根线,从地头庄稼,牵到了云端,我们就惬意地走在这根线上。低头细看,原来这路边长有许多嫩绿的车前草和旱菜,大家蹲下来,掐了不少,带到即将去到的凤羽古镇,在那下锅尝野味。
难行陡峭的一段梭脚石路过后,跨过一条三面光的潺潺水沟,向左转,又听见了在山间多次听到的炮仗声。寻人声嘈杂处走去,一个庙前场地上,白族大妈们正在赶庙会,是为“清源洞”会。讨要了一些柴火烧的开水。续前行,过松发村,奔目的地凤羽镇。
大理,我的故乡,以苍洱风光著名。在走过洱海岸边无数次后,我终于在横断山脉的莽莽苍山深处行走了一回。苍洱风光共依共存,共荣共辱,缺了哪一个,景将索然,情也乏味。它们就这样一直互相依偎着,静观历史沧桑,朝代更替,人来人往。今天又迎来我们这一群毫不起眼的人群,于它们,是冷眼静瞧我们。但于我,是带着虔诚与好奇走进它们,感觉是来谋一次面,赴一场缘。